Waste Land

Each of them was born
None of them were killed
Everybody will be dead

— Jean Baudrillard

【绝园|夏左】Ignition

【Bloom本别册中篇幅,绝园动画放送一周年福利。】


“距离任务完成还需要多长时间?”

“十九秒。最多。”

昂贵的定制黑西装领口之下是酒红色的衬衣,衬着说话的男人罕见的赤色长发,让近夜时分的这个画面显得无比诡异。

而几十米开外,身抗着MP5K的男人宛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目标面前。“已锁定目标,现在开始进行攻击。”对讲机里传来了沉厚的声响,夹杂着模模糊糊的电波声。下一秒,枪声响起。

长长的风衣下摆随着男人惊人的移动速度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是要变天了。骤然间层层笼聚的乌云和汹涌起伏的海浪让整个海滨城市都笼罩在暴风雨的阴影之下,除了喘息和奔跑的脚步之外只有恐惧。男人稳稳地托着枪身,瞄准镜内的身影从未能够逃脱。

“十一秒。”

他的追击显得如此从容不迫,令人怀疑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猎物,根本没有任何盯上锁部一族族长的渺小机会。他的跑动速度还不及逃开在移动中的瞄准至中心位置的准星,接连扫射的子弹似乎击中了在巷子里飞快跑动的目标腿部,将他在前往到锁部首领所在地方的路程中央拦截了下来。长靴踩在地面上的咚咚声宛如死神降临一般沉重。一身都是黑色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哀嚎着的对手面前,提腿就踢飞了颤颤巍巍举起来了对着自己的手枪。

“手枪是这样用的。”

他像丢弃垃圾一样将手中的枪械向一侧扔下。天际染上了阴沉的暗黄色,一声惊雷在他的身后轰然炸裂,闪电撕开了天空,照亮了空旷狭窄的巷口里惊惧的脸庞。

男人从身后的枪套内掏出了一把雕刻着繁复精美花纹的手枪,似乎是老式的燧发枪械。动作沉稳而缓慢地上膛,击锤清脆的敲击声。面对着眼中惊恐地爬向巷子另一端的人居高临下地扣下了扳机。

血花四溅的时候,这个城市骤雨瓢泼。

“目标确定已击毙,执行者,锁部夏村。”

早河勾了勾唇角,还没有燃尽的一支烟伴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掉落在地上。鞋底狠狠地碾压了一下火苗。

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夏村收起了手枪,爱惜地擦了擦落在上面的雨水。转身的时刻丝毫没有在意在脚下漫散开来的血色和目标男人死后狰狞的面容。被雨水稀释后的鲜血看起来也不过是稀薄的,冲刷过后将会消失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就会只有一具孤零零的,即将腐烂的尸体横陈在垃圾箱旁。听说这些人通常是没有任何资料和身份记载的边缘人,即使死去了也是没有过去的无名尸,到头来被丢在乱葬的公墓,无人缅怀。不过也不排除可能会有在官方资料库里留下过DNA的可能性——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交给上家早河巧抹杀掉残留的痕迹是最稳妥的选项。

“上面给锁部的酬劳,三天后到账。”

而在早河的身后,一直都将双手背在身后的锁部左门安静地收起了从未离手的自动手枪。不动声色。

交易完成。

 

 

-01-

托斯卡纳的春季在进入夏季的转变很忽然,用早河总是对其嗤之以鼻的形容就是“那意大利人无聊的多余热情”。艳阳高照的时候他们还在那不勒斯完成手头最近的一个任务,丰厚的佣金还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至少足够一群带着枪械的危险分子包下一架飞回首府佛罗伦萨的客机。在走上舷梯时左门冷不防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村,在任务完成之后第一次尝试夸奖一下他:“完成得很好,夏村。”

“谢谢。”

这一次的任务严格意义上而言并非是冲着目标而去的,偏偏是对方不怕死地逼近了某次交易的核心并且以此为由企图对锁部一族的族长进行要挟,但无论是他是否拥有要挟的念头这都不重要了。在笔直的跑道上加速,躺在放下椅背的一等舱座位上养精蓄锐的左门感受着夏村的手指力度适当地按摩着他的额头,快要睡着的他几乎都没有察觉到飞机是何时起飞的,只是隐约觉得听见了起落架收起的声音。

从前听见某个西西里岛当地的老人说,最光鲜的往往就是最肮脏的,哪一个豪门贵族敢说他们的手是完全干净的。更何况是一个在意大利本土凭空生出的古老日本家族,需要在黑道横行,混乱的社会秩序与纠缠不清的黑白道之间异军突起,并非是什么完全雪白值得夸耀的事情。在以公主大人锁部叶风为首经营着各类主要参股的公司运作的同时,以锁部一族族长,锁部左门所带领的杀手集团则负责接受一切的暗杀委托,偶尔也会默不作声地解决商业上的敌手,同时维护着锁部本族和商业运作的安全。

而对于锁部而言,眼下最大的主顾早河巧倒是有着耐人寻味的来头。身为负责着国家政府“暗”之面统筹的男人,向意大利本地的黑帮寻求合作也并非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关键只在于两点,其一,是否会按约支付佣金,其二,是否会在最终利用完之后被暗地里解决。更为罕见的是,这个微妙地维持着意大利国家安全局与这个国家庞大而繁复的黑道系统之间平衡的人是个标准的黑发日本人——

“这也就是我选择你们的原因。”

在最初只身走进锁部本家大门,被数支枪稳稳指着的早河耸耸肩这样说道,相比那些不靠谱的意大利佬,还是你们更值得我相信那么一点。

短途飞行的时间原本还能算得上是左门最近罕见的稳妥休憩,所以当早河将手机扔过去的时候夏村不快地皱了皱眉,就看见还没取下眼罩的左门敏锐地伸手接住,“委托?”

“不能完全算是。”

视线重新接触到高空的光芒让左门有些不适应,他揉了揉眼睛去看手机的屏幕,确实看起来没有表面的意思那么简单。

“Boss要见你。”早河简洁明了地说,“当然还有委托——不过我可不确定在委托和这个之间究竟哪一个才更像任务。”

“佣金?”

“哦——?”早河拉长了语调,扬了扬眉,“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可还没有询问我委托的内容。”

“还是那一句话。”左门勾起了唇角,弧度好看但足够危险,“锁部的杀手集团可以完成任何委托,关键在于您支付的佣金。”

“老规矩三七?”

“一九。”毫不犹豫地这样反驳道,只不过开口的是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夏村,而左门则赞许地看了看他,做出了无奈的模样,“多的抽成是为了除了委托额外的会面。”

“真拿你们没办法……”早河做出一脸无奈的模样,将手机再一次丢到了左门手中,“具体的委托在和Boss会面之后会直接告知你,佣金同样在委托完成后的三天内打到锁部。干净的。”

“Deal。”

待机时间超过了三分钟,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后的Palace地址隐藏在一条简短讯息内。

 

“我想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早河。”

七个小时后站立在Palace门口的锁部左门冷冷地对一旁的早河说道,除了执意留下的夏村,他被告知不能带任何部下进入宴会厅,当然在会面的时候更是不允许有第三个人出现。

“见Boss需要搜身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答非所问的早河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警卫都退下,“那么左门殿下,请容许我为您亲自搜身。”

几乎是摆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暧昧模样,早河倾身向前,双手从左门的肩膀处开始缓缓地贴着身体的线条向下摸去,早就无法再继续看下去的夏村迅速地掏出了手枪从后面瞄准着早河,用冷漠到几乎冻结了整个城市的声音低声说道,“我警告你,放开殿下,早河。”

子弹上膛的金属声清晰可闻。

只是在同一时刻周围的警卫也都举枪瞄准了夏村,早河微微蹲下身,手掌从男人的窄腰摩挲而下到了臀部,这让夏村的眼神简直像能够杀人一样地难以克制自己的冲动,“锁部夏村,可不要给左门添麻烦了。”

紧贴着西裤一路向下,结实的长腿在掌心中有着一览无遗的轮廓。最后早河站起身,将头贴在左门的脸颊边,作势去解开他的西服纽扣,却是很快就放下手,走回到警卫面前,“他是干净的,没有武器。”

“至于你。”他看了看夏村手中依旧瞄准着自己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额头,“把手枪放下,你也可以进去了。只是和Boss的面谈你只能站在门外等待。”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别人的地盘,或者是早河身后左门平静的眼神里所蕴含着某些带着暗示性的信息,夏村确信自己一定会扣下扳机杀了这个男人的。

“走吧,夏村。”

踏上丝绒地毯的时候,左门安静地握住了夏村的手。方才早河在他耳边轻声而急促的一句话令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唯一信任的,能够在这场宴会中活下来的,一起活下来的。

“切记要小心。”

绑在腿上和腰侧的枪械在衣物的遮掩下完全足以避人耳目。早河只说了四个字,但左门知道这次的交易绝不会太单纯。

“……来者不善。”

 

 

-02-

真是足够辉煌到用宫殿来形容的,宴会厅里一派上流社会礼貌到做作的作风。雕刻成海浪般镀金的楼梯扶手,转角处瓷质细腻的上好土耳其鎏金花瓶,法国珐琅挂画镶嵌在纯金画框内,一束束似乎还悬挂着露水的花束在转角口的高台上怒放,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正是插在中国的元代青花瓷瓶中。甚至还有失踪许久的名画《呐喊》的真迹。

这是在奢华到令人心生厌恶的宴厅里唯一让左门停下脚步的。夏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仰起头对着那一副名画看了很久。扭曲的人脸在变异的空间里发出无声的咆哮。没有人听到,就如同没有人看得清从来都是暗流涌动无法一言以概之的势力交替一样。他们时时都行走在摇摇欲坠的钢丝线上,却铸就了整个黑道里最牢固的帝国。

我只是觉得可惜。在转身向顶层楼的会客室走去时左门突然这样对夏村说道,语气冰冷,总有一天它可能会毁在枪战里。

不寒而栗。

旋转的楼梯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两侧色泽鲜艳的油画里女人体态丰满地凝视着路人,说不出的诡异感。相比早河政府机关的Boss这样的地方怎么看都更像意大利当地黑道塑造的宫廷,他们从来都不相干涉划地为王,但也许会在今天破例也说不定。

“……请进。”

夏村留在了门口,左门独身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亚麻色头发的意大利人,年轻并且张扬,夸张地向他展开了双臂。

“晚上好——锁部左门。”

一口纯正流畅的日语。左门避开了那个太过热情洋溢的拥抱兀自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您好。”

“还真是冷淡啊。”只是挥了挥手,一旁的侍者便送上了葡萄酒,淡淡的酒精味道让左门扬起了眉毛,“你们亚洲人就是心急——既然是委托和交易,当然需要慢一点来了。这是我的诚意。”

轻轻地摇晃着高脚杯,如同鲜血一样深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晃,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容投映在透明的玻璃上。

“78年托斯卡纳大区产,Santa Croce。它很美不是吗,就和您头发的颜色一样美。”轻抿了一口酒液的男人恭维道,随即满脸笑容地摊出手,“不想尝一尝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美酒吗?”

“这就是你的诚意?未免太廉价了。”

高脚杯被放回了桌上,一口未动。左门注视着对方碧蓝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夏村的眼眸,顿时觉得眼前的人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我怎么知道你没在酒里下毒?”

男人显然愣了愣,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造作地鼓掌,“要知道,没有一个意大利人舍得在如此佳琼里下毒,那可是会影响口感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早河巧果然没有看错人,但大概也只有没有情趣的日本人会面对美酒也丝毫不动心了。”

“刚巧我的下属曾以此相赠,实在劳废您一片苦心。”左门不动声色地反驳了回去,随即不耐烦地说道,“那么委托内容是?”

“这个。”男人递过了一片被包裹在小小塑封袋里的白色药片,它躺在酒杯旁看起来就像最普通的阿司匹林。

“毒品?”

“对,代号伊始之树。”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左门细细地打量着药片,再抬起头看向男人的时候目光里隐隐闪烁着犀利,“你要知道,锁部一族从不参与任何毒品交易。”

“所以我们才选择了锁部,因为只有你们最后不会私吞。”男人理所应当地说道,手指叩在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你知道这一小片在黑市上能卖出多少钱?目前的价格在680到750美元,并且还在持续上涨中。”

“有传闻说伊始之树是伊甸园内的善恶树,所以请理解意大利人浪漫的比喻,或许它是指毒品吃下后所带来的快感就能够等同于懂得羞愧了之后还会体验性爱的亚当与夏娃的快感,这可是人类最早的原始冲动。”男人自以为幽默地干笑了一声,“委托就是暗杀。在这场宴会上有昨晚从锡耶纳而来的人携带着大量毒品的提取凭证,按照情报交易会在今晚的宴会结束之后,在这里完成,至于有没有同伙……我也无法告知。”

原初的混沌和智慧吗。左门抬眼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可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被邀请而来的——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左门殿下,我只是经常出入因此得以准许使用会客室罢了。说到底,委托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在敌方的地盘上拿到小小的,毒品交易凭证,然后交给我们处理,我们会前去交易地点进行交易,抓捕贩毒组织。”

“照片?情报?不会连这点都没有就需要我们从宾客去一个一个找过来吧?”

“关于这点——”

他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完。紧闭的房门就被人猛地撞开了,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刚刚指向左门,手腕就被人从身后喀啦一声地折断。那人哀嚎着倒下,黑色长发的男人就随后踏着他的身体走进了房间。在他的身后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好几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杀手。

“——你的猎犬似乎有话要说。”

他假作无辜状,眼里却有着恶作剧的光芒。

“我可不知道房间内装了窃听器。”

 

 

-03-

走廊上的雕塑和形似中世纪铠甲以及日本武士模样的工艺品风格各异,在弯曲交错的藤蔓与盛开鲜艳的玫瑰花图案的墙纸映衬下显得极端不协调。底楼的宴会依旧在继续。从楼梯的转角口望下去就能看见浓妆的女人盘起的长发,还有一圈圈在旋转时扬起的裙摆。顶楼小小的骚动没有惊动任何人,看来都是早早地有所准备装好了消音器。左门闪进了一边的墙壁阴影里飞快地组装好了伯莱塔Storm,干脆利落地上膛,然后就看见夏村好以整暇地将方才还握在手里的Desert Eagle放回了西装内衬的暗袋,没有了风衣的遮掩枪身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痕迹。

“都是0.357口径?”左门显然很不满意,“该死,执行这样的任务最少也该和上次的配备一样,两把手枪的火力也未免太小了。君子之争倒也罢,要是连带着狙击和机枪都布置好了,在这里我们不可能有胜算。”

简直对那个偷偷溜走的意大利人咬牙切齿,但既然都已经听到了委托内容,窃听器的另一方一定不会轻易放走他们,恐怕现在整栋建筑都已经被悄悄地包围封锁了,What the hell。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目标的长相!”

“情报刚刚已经传出。”夏村简洁地汇报道。他当然不会让左门殿下只身进入会客室,因此手机之间时刻保持着通信——虽然好像听说房间有着隔绝信号的发射器,但至于如何解决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技术部哲马等人的处理专长,此时此刻,哲马正在调动着以早河的名字为权限所能调动的所有数据库,在锁部专用的加密T5信号频道内以极快的速度将目标的姓名与照片传输到两人的手机上。

“注意,那个人极其危险,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带着毒品凭证去交易!”那一边少年的声音显然隐约带着怒气,“早河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左门殿下,需要支援吗?”

“暂时还不需要。”男人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我也好久没有亲自接过委托了。”

 

目标正在底楼搂着女人的细腰笑容满面地聆听着细声软语,激吻的时候迎来一片叫好声。这该死的意大利人总是那么喜欢哗众取宠吗,左门觉得就算自己在这里呆了再久也无法习惯这种作态,只是和夏村一起假装成普通宾客企图混入舞会。从刚才门口被夏村遇见的那群杀手的情况而言,装上了消音器的手枪显然是对方并不准备扰乱目前的秩序,或许是极其重要的交易,不到紧急关头绝对不会取消,因此左门也压低了声音又嘱咐了一句,“一旦出手一定要追击到目标死亡,任何发送信号的动作都尽量阻止。不然就算取到了毒品的交易凭证也只是废纸一张。”

“是。”

辉煌的殿堂里钢琴师还在弹奏着清脆的乐曲,精致雕刻着花纹的餐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晚宴。高高的落地式灯灯托是考究的烤瓷,舞厅中央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透明得如同凝固的冰柱,华美厚重的名作成为舞厅的点缀,厚重的天鹅绒帷幕被向一侧优雅地牵起,石雕的玻璃窗窗框边沾染着月色。

“Ciaos。”只是刚刚踏入舞池就有女人迎了上来,这让左门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夏村,身体略微僵硬了一点,却是没有办法抹消两个男人都在被女人邀请的事实。为了不站在那里显得太过突兀,左门只好苦笑着向女伴摆出了邀请的姿势。

“Con piacere。”*

“Lawrence这次竟然邀请到了亚洲男人,都没有告诉我们呢。”女人一手搭着左门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吐气如兰,“尤其是拥有着极其罕见的……这种发色的亚洲人。”她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左门,“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我只想用美来形容您,Gentleman。”

“不如您,女士。”左门在内心恨不得询问夏村该如何回答,唇角毫不自然地勾起笑容。

却是紧接着就听见从两人周围旋转而过的夏村在对自己的舞伴说,“您的美貌就像被维纳斯所祝福一般,全世界的珍珠都不如您的肌肤白皙细腻。”

——谁教会那家伙这样说话的。

当然左门完全也不知道之前在门口上演的搜身将夏村完全惹怒了,Totally pissed off。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只能尽量向目标靠近,搭话,喝香槟,任何事情都可以。

但是前提是不暴露。

那一秒女伴带着戏谑般的调笑声线又再一次覆上了她的耳畔,他们学着其他很多对都在激吻甚至在往更进一步发展的舞伴们一样隐入了殿堂内高耸的罗马式柱后的帘幕阴影里,目标完全脱离了视线,女人的声音恶毒得像撒旦变成的蛇。

“或者应该称呼您为……左门殿下?”

柔软的手掌有意无意地擦过左门的胸膛,西装下的枪械说是隐藏都那么可笑。迅速反应过来的左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闪过了抵在自己腹部的小刀,女人将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绑在腿根的皮带里抽了出来瞄准了退后的左门,撩起了裙摆毫不婉转地在大腿旁打了结,与此同时左门也将Storm瞄准了她。

“噢亲爱的,如果不是因为Lawrence,我真想尝一尝你的味道。”她调笑着说道,“不知道我的同伴将你的手下处理得怎么样了——要知道她可丝毫不逊色于我。”

“那我就不担心了。”猎豹对响尾蛇的凝视。彼此都在缓缓地挪动着步子寻找着一秒钟的空隙。

“不用担心什么?”女人风情万种地拉高了语调,“不过听说日本男人至少不会开枪射击一个淑女——”

“夏村比我还要强。”

话音刚落,飞快地出现在女人身后的夏村重重地拿枪托砸在了她的头上,看着她惊愕地软了下去,左门看着夏村上前将她拖到帷幕后的空地,垂下了枪口,“确实我不会开枪打女人。”他转而走近了夏村,为了不容乐观的形式皱紧眉头,“目标现在在哪里?”

“哲马殿下刚刚通知我们他已经黑进了卫星定位系统,至少能够得知目标现在只身前往二楼,可能是要提早完成交易。”

左门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目标男人正在楼梯的转角口处低下头凝视着宴会厅的死角。

四目相对。

 

 

-04-

“Damn it!”

消音之后的枪响只有短促的噗的一声,但在楼梯口的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会那么就被重新盯上,夏村完全都没有想要爬楼梯去追击的念头,直接踩着帷幕后一楼视觉盲区内的楼梯扶手就向上跳跃,抓住二楼走廊沿途的栏杆就翻身堵住了男人的出路。而在男人的身后左门正在一派和平的景象之中缓缓地踩上楼梯,Storm冰冷冷的枪管抵上了男人的后背。

“你们没有办法拿到伊始之树的。”

无声无息靠近的杀手队在夏村的身后像从天而降一样忽然冒了出来,男人飞快地顺着翻身上二楼的动作顺势俯身一个横扫,站起身的时候再冲着倒下人的腿骨狠狠地踩碾了上去。没有丝毫停顿的,Desert Eagle简单的一枪爆头。翻身夺过敌人的枪械,闪过身后数十人密集的射击,他躲在罗马柱后两手执枪向眼前所有活动的目标射击,直到感到了后方有人逼近,他看都没有看便是向后开了一枪,才发现是之前被他夺走武器踩断了腕骨的男人。

一个弹匣九发子弹,身边备用的弹匣已经用完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如果抢不到武器就是最后九发子弹。他重新上了子弹,丢下了只有空弹夹的手枪,在罗马柱后短暂的停息之后猛然暴起。跑动的速度远远高过慌张地拿着手枪胡乱瞄准的杀手,火力压制太过迟钝让男人得以用勃朗宁的冷月寒光就能从他们身后干净利落地割断喉管,血液直接喷涌而出。有用完了子弹还没有来得及装弹匣就被夏村提腿踢飞了手枪的人,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企图限制住他的行动令同伴从身前攻击,却看见夏村毫不犹豫地用手肘猛击对方的腹部,然后扯住因为疼痛而无法动弹的人的手臂将其向拿着匕首冲过来的人甩过去。

最后两发子弹,一个人都没有遗漏地全部解决,机枪和尸体躺了一地,血液缓缓地渗进波斯羊毛地毯,将天堂的纹路都染红成了残酷的炼狱。

“Clear。”

“为我工作吧!”男人大汗淋漓地冲着夏村语无伦次地喊道,“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这一次所有交易的盈利如何?还有家族内最高的职位,相信我,你绝对会比呆在那个什么日本家族里更好的!”

“对啊,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呢,夏村。”左门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附和道,就看见沉默地解决了一群人的夏村皱了皱眉,向两个人走了过去。然后凝视着男人身后的左门。

“真是非常抱歉。”他冷冷地说,“我只要他。”

冰冷的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进了目标的肺部。他睁大了眼睛从左门的身前倒了下去。左门冲着浑身浴血的夏村嘉奖似的笑了笑,“没受伤吧?”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他才安心地蹲下身去翻目标的西服口袋,熟练地找到了暗袋,薄薄的毒品交易凭证上已经染上了肮脏的毒贩血液。看起来还是特质的防伪纸张,在电子时代成为了最保险的关卡。

“那么现在,就请把它交给我们。”

 

冷不防在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令左门很快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随后坚硬的枪管就抵上了自己的后脑,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放下武器,慢慢转过身,把东西给我们。”

显然和刚才完全是两批人,身手也不是两个人就能解决了。暗暗地心里骂了一句大意了,左门缓缓地将手中的枪放在地上,向走廊的另一端滑了过去,慢慢地举起了双手站起身。身边的夏村并没有任何行动和声音,看起来是被数量比刚才还要多的人给压制住了。

真是老奸巨猾的男人。

“果然是你。”左门镇静地看着先前委托任务的亚麻色头发意大利人,他依旧是一脸玩世不恭地转着手里的手枪,目光没有离开那张小小的纸张,“那么,让我猜一猜真相?”

“哈,尊贵的左门殿下,想必已经想到了吧。”男人伸出手揪起他的长发,“真是抱歉呢,这里可是意大利人的地盘,可不要因为能够接受几个委托就张狂起来了。还故作清高地说不染指毒品交易,哈!这可是最赚钱的货——不管是对于黑道还是白道。”

“都已经染黑了,还想要洗白?未免太单纯了。不过多亏如此——”他笑的洋洋自得,“也只有你们这种愚蠢的家族能做这件事啊,既然不参与交易,那就是废纸一张,乖乖交给我们吧。”

“我可没见过用枪顶着别人脑袋来请求别人做事的。”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所有接触到这项情报的结果都是灭口,尊贵的左门殿下,这类事情你们做的也不少了吧?”

“大概吧。”左门紧盯着枪口,不动声色地缓缓离开尸体,向另一个方向靠去,男人显然警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并非是他丢下武器的方向,便也大胆了起来跟上他。

“怎么,害怕了吗,接下任务的时候你小子还挺嚣张的啊。”

被好几个人压得俯下身的夏村依旧没有动弹。手枪抵着他的太阳穴。

左门缓缓将举着的双手放下,男人紧张地逼近了两步,却发现他只是在看凭证上的字,“确实很高明。纸张远比电子档要可靠多了,因为愚蠢的意大利人在尖端科技上总是落后得像在古罗马一样。”

“你说什么?!”

已经退到了最后,背脊快要贴上了墙壁。

“准备好了吗?”

赤色长发的男人忽然这样从容地说话,话音刚落便提腿狠狠地用膝盖撞在对方的腹部,被陡然间的冲击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失了准星的射击让左门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在地面上一个翻滚就到了走廊尽头的金属铠甲摆饰旁,抽出了武士手中的日本刀。

“没有人教过你吗?”

那一头的夏村也猛然发力,挺直背脊向后一撞,猝不及防的人刚想要扣动扳机手枪就已经被夺了过来,连续不断的三声射击在跑动的时候也完美地命中了目标,踩过浸淫着血液的地毯,向左门的地方移动去。

利剑出刃,冰冷的寒光闪烁在锋利的剑端,白刃上左门冷肃的脸庞满是杀气。锁部尊贵的族长——同样也是第一剑客,与最强的战士在此刻背脊相抵,站立在走廊的转角口。

“——室内的装饰还是不要用真的剑比较好。”

子弹打在剑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被掩饰在隆重宏大的交响乐中,宴会大厅中指挥扬起手,细小的指挥棒有力地在空中划过圆弧,像极了擦过脸颊的子弹在皮肤上留下的血痕。女士们在舞池中优雅地跳着圆舞曲,三拍的节奏与此刻夏村与左门交替应对敌人的走步甚为吻合,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子弹用尽的时刻。选择吧,葬身在毫不留情的古老剑锋之下,还是快速袭来看不清轨迹的子弹之下。

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术并不拥有寻常剑道的优雅,却是招招见血或是死死防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狠戾,剑锋带出的血花在空气中绽放出残影。夏村早已拾起了两人被踢到一旁的配枪,任凭子弹堪堪地在脚边炸开也面不改色,稳稳地瞄准,扣下扳机。然后就是面前人的倒下。十五个精锐竟然在刹那间发动的袭击中折损了大半,剩余的人一时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受伤吗?”

左门照例问道,因为剧烈的对抗而导致气息不稳。

“左臂在挣脱的时候有些脱臼,不过对于枪击影响不大。”夏村依然平静如水地答道,“左门殿下,哲马殿下又一次来了联系。”

自以为将人完全困在室内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竟也没有人想到要去检查一下对外的通讯设施,这让戴着无线耳机的两人始终都与在本部工作的锁部保持着联系,对于这边的监听和情况分析没有落下半步。

“我听见了。”左门咬牙,声音里有着一点颤抖,“我的左腿中枪了。”

还有最后十九秒。最多。

血液在西裤的面料上蔓延,凝固的深色。脸色苍白的左门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简直就像虚张声势,他这么想到,绝对不能被发现这些血迹是因为中弹而不是划伤。接下去或许又是一波密集的射击,如果没有稳固的支撑就算是他也无法仅凭着一柄剑抵挡下。

还有十五秒。如此漫长。

剩余的六人还在缓缓地包围两人,两人分别都是对应三个,如果不是因为抵着夏村的背,左门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倒下。剑势最多只能横劈过两个人,剩余的那个人他并没有信心解决。

十秒。

攻势发动。已经做好了可能中枪的准备,左门无暇顾及第三个人,紧盯着举枪的另外两人向还能够着力的另一侧歪过身体,与此同时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喉管的高度扫过了利剑。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慢动作。而另一旁的枪声也猛然响起——三下,还是四下,就算装了消音器也简直震耳欲聋。

六秒。

身体忽然悬空,陡然间变换了位置,让第三人的子弹完全打了个空,五秒,四秒,接连的两发子弹从自己的耳边向对面惊愕的敌人进行射击。长剑脱手。

两秒钟。

他转过头,对上了夏村的脸庞。因为肩膀脱臼的关系,他疼得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冒着硝烟的手枪还被他稳稳地瞄准着最后一个杀手。对手倒下了。子弹用尽。

左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夏村抗在了肩上。

一秒钟。

失去了手枪后一直躲在后面的亚麻色头发男人冲了上来,他似乎在吼着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听见。那一幅《呐喊》就在尽头,完好无损,燃烧的云彩是血红色的,就像眼前遍地狼藉。镜头模糊,一片混沌,视线清晰。只有夏村的侧脸。

你救了我。

左门想说。

时间到。

烟雾在瞬间升腾,遮去了所有人的面容和楼道的格局,他好像听见了耳机里哲马的声音。

 

 

 

-FIN-

“既然早就埋伏了烟雾弹,等待我们的情势和方位发展到能够引爆的时刻,早河巧,你难道就不会干脆利落地用炸弹或者提前告诉我们上面有问题吗?”

男人抽着烟从容不迫地踱步在宫殿的门口,伸手接过了左门递过去的交易凭证,凑近燃烧的烟头,纸张蜷曲着开始燃烧成无用的灰烬,“放炸弹我可害怕把锁部族长炸飞了,你家的猎犬会跟地狱猎犬一样追杀我一辈子,更何况,怎么能够伤害到底楼的女士们呢。”

“你十九秒的报复锁部会记住的,佣金百分之一百,少一分钱你就等着群众举报的匿名信吧。”只是还被夏村打横抱在怀里的左门怎么说都不能让人觉得百分之一百的威严,“锁部也顺便帮你解决了你的上司,可不要忘记这笔账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过几天就能升职了吧,早河?”

“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早河挥了挥手,“那么我们两清。这次的报酬也足够丰富不是吗。”

“交易完成。”

“愉快又划算的交易——以及,”像是刻意添上了一句假装遗忘的话,早河又转过头看着黑了脸的夏村,“夏村,搜身真的是很愉快的经历。”

“——滚开!”

“闭嘴。”

异口同声。

早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燃烧着烟草的火焰正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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